糖贝海

可怕的不是孤独,而是害怕孤独。

【双探】心火

  他在我心里燃了一把火,但我从未错认黑暗与光。

  徐无双几天前上了四十,照理说,这个年纪的男人应当还看不出太多衰老的痕迹,可相较于几年前,徐无双整个人憔悴了太多。

  有的时候看镜子,徐无双都会担心,王大雨有天会嫌弃他,但良久之后他便会苦笑一声,他不该担心这个,王大雨不会嫌弃,也没机会嫌弃。

  这几年他没有以前那么拼了,因为和他住在一起的某个人能力已经能够分担大部分任务。而且,他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担心,这个人对他而言,死与活都无所谓。 

  秋日的天阴沉沉的,纯黑的裤子被修长劲瘦的腿穿过,虽然那腿型足够完美,也足够把握每一条裤子的版型,但黑裤却是好久没熨烫,皱皱巴巴,细碎的棉毛在淡黄的光下翻起又落下,最终消匿于刚换不久的褐色地垫。

  “徐队长,您不穿秋裤吗?”

  熟悉的声线让徐无双愣怔住,他忍不住转头,微红的眼眶在气色不是很好的脸上很是明显,后者看到时心里也是一卒。其实他们都知道的,都知道的……

  徐无双细细打量着那与王大雨无二的脸,摇了摇头:“不了,出门。”

  “徐队长你今天休假。”王大雨臂弯挂着衣服,想要拦住出门的徐无双:“天气冷,至少……加件衣服再出去。”

  徐无双已经取了车钥匙,看他站在门口却又不敢堵门的模样,嘲讽的笑了笑。

  在屋里转了一圈,徐无双最后抱起装了一朵不太完美的向日葵干花的木盒,闭眼叹喂一声,撇开门口的人,收拾完便出了门。

  天气的确很冷,秋日的寒露透过徐无双薄薄的衬衫,他小心地将干花盒放到副驾驶座上,追出来的人只能识趣地坐到后座,这一次,徐无双没阻止。

  这些年,警队换过两次车,徐无双都没同意,身边的人劝了一次,但徐无双却用队长的身份求通融。这么多年,徐无双第一次这样做,就是为了留住这辆送去审车估计连一审都过不了的破车。

  后座的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,他坐在后座没说话,后视镜里,能看到徐无双抿着唇,每次眼底湿润地不行,喉结便上下翻滚,反复数次,他还是看到,两颗又或是三颗透明的水珠从眼睑掉落,愣是没在脸上留下一丝痕迹。

  “徐队……”

  “闭嘴。”

  徐无双手一抬,后视镜啪地一声转了方向,他调低了座椅,开了车窗,衣领在风中翻飞,冷风带着寒意,也只有这份寒意,能消减徐无双心里的酸楚。

  破破烂烂的车停在荒凉的墓园门口,这是绥城最便宜的墓园,管理松懈,杂草丛生,保安在快被藤蔓吞没的小板房里打着鼾,身上披了床一看就很潮的小棉被。这一觉一般能睡到下班,徐无双连余光都没分给他,抬起早已坏掉的栏杆,护着花盒不被灰尘沾染,路也不看就往前走。

  王大雨跟在后面,险些被落下的栏杆砸到,愣怔片刻后又跟了上去。

  潮湿的地上堆满半腐烂的枯叶,徐无双舔着下嘴唇,故作轻快地跑了几步,来到了墓园里最干净,也是最寂寥的一角。长久的伫立,但平日里最具洞察力的双眼一直描摹着墓碑上的字,深情,热烈,满是爱意。

  王大雨追过来,看到这一幕,脚步越来越慢。

  “徐队长……”

  “他是谁啊。”徐无双用手扫去墓碑上的枯叶,又细致地捡走周围一圈的细碎污物,等着王大雨的答复。

  王大雨喉结滚动,墓碑上的字仿佛十分刺眼,他侧头,闭上眼不敢看。

  徐无双捡着捡着,慢慢捡到了王大雨的脚边,他直起了腰,手里的枯叶洒在王大雨身上,很快,王大雨听到一声细微的摩擦声,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。

  如他所想,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脑门儿,让他瞳孔不自觉伸缩。

  “你又是谁啊。”

  “徐队长,我是……”拉栓声在耳畔响起,王大雨举起了双手,额角青筋起伏:“徐队长,再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
  徐无双修长的手指动了动,整个人看上去轻飘飘的,他收回枪,仔细打量。左手是不再鲜活的向阳葵,右手是冷冰冰的枪械。他看似双手满的拿不住更多,实际上却早已一穷二白。他无奈地盯着那张让他痛心了好几年的脸,仿佛用尽了力气:“答非所问?”

  王大雨睁开眼,发现徐无双眼尾竟然带着笑意,不多,是带着威胁的笑。并没有太大的压力,但他却再也升不起要瞒住徐无双的心思,深吸了一口气,想要告诉徐无双自己是谁,可警笛声却由远及近。

  “我是王枭,我是毒贩。王大雨是我的哥哥,我们……”

  “徐队长,再等两天,就这两天,等到所有的势力都落网,哥哥就会回来。”

  徐无双手脚冰凉,听到回来两个字却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后脑,一时间前也不是后也不是,身形晃了晃,王枭连忙扶住他。

  徐无双身体在颤抖,一时间,所有的事情他都理清了,杂乱的思绪像一条条细线,断开重连,拼凑出一个将他包含在内的计划。

  他什么都不能说,他是警察,就算有不满,但也要服从命令。

  徐无双脑中嗡鸣不断,他推开王枭,丢开手里所有的东西:“我等不了。”

  徐无双回了家,给局里请了假,机械般把自己料理妥当,一整个人挤进了挂着沙袋的房间。

  没有什么情绪是尽情挥拳发泄不出去的,在王大雨“死”之前徐无双是这样认为的。

  他累了,喝了水,随意靠在墙上休息,这么多年规律的作息让他在木地板上也能睡着,但却不能让他安稳。

  昏昏沉沉间,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,走程序的审讯,连灯光都调的暗,同事的态度很好,问他:徐无双,你丢枪前后发生了什么。

  “我临近昏迷,朝毒贩王枭开枪,一枪打偏,一枪击中他腹部右侧。”后来他踢飞了我的枪,昏迷前,我觉得他有些熟悉。

  同事逐字逐句写完,抬眼看他:“在这之后,王大雨赶到击毙毒贩,你还有没有印象。”

  “没印象。”

  同事对视了一眼,他微微躬身,示意他可以出门。

  他走出门,王大雨吊着一只手臂,朝他笑了笑:“徐队长。”

  那一声徐队长,他觉得奇怪,对着王大雨的脑袋了就来了一巴掌,后者连忙躲开,也是那时候开始,徐无双开始觉得一切都不对劲。

  自从王枭代替王大雨之后,市局快速侦破大大小小十数起贩毒案件,也都是和曾经的王枭有联系的团伙,徐无双有将他揭发的想法,可是直觉却告诉他,这样做,王大雨的心思都会白费。

  王枭的身上没有枪伤,他一开始击中的,就是王大雨。

  如果不是事先商量好,王大雨不会以王枭的身份出现,也不会用他教的招数把他揍得起不来。那只傻狗,已经长成他骄傲又无奈的模样了。

  或许是怕他睡在地板上着凉,半夜的时候,一串陌生号码浮现在徐无双的手机屏上,他微睁开眼,缓慢的浏览了一遍混乱的号码,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间接了起来,放在耳边,喉结滚动:“你是谁啊?”

  那边沉默了很久,有细微的衣服摩擦声,像是在乡下,周围还有咕咕蛙叫。

  徐无双呼出口气,拿手搓了搓脸,声音闷闷的,听得对面的人心绞痛:“你是谁啊?”

  王大雨在清冷的月光下耷拉着脑袋,他撩开帘子四周看了看,缩回小茅房里,心虚又心疼。

  “徐队,天冷了,记得穿秋裤。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电话从另一边掐断,徐无双看着自动跳回的通话记录界面,长久的回不来神。

  穿你妈的秋裤。

  王大雨掰掉电话卡,连带着那个只能打电话的小手机也扔进茅坑里,污脏的粪水配合地咕咚声,隐瞒了王大雨今夜的冒险行为。

  两天后的傍晚,绥城市的市民手机里都弹出了一条与自己生活接近性极强的新闻,数年前未能侦破的特大贩毒案件头目落网。

  徐无双给自己脸上的擦伤贴了个创可贴,晃晃悠悠往外走,王枭这两天十分识趣,除了悄悄把他的干花盒送回来,没有出现在他面前。但偏偏有的人呐,他就是那么没有眼水。

  王大雨匆匆忙忙,连属于王枭身份衣服也没换,他推开门,手里还抱着授勋的花,见到用背对着他的徐无双,踌躇了半晌,还是走了过去。

  他站在徐无双身后,隔了一个工作台,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很有氛围,逆着光看,就像是一个青涩的爱慕者准备向爱人求婚。

  “徐队。”

  徐无双转了身,右手叼着冒热气的保温杯,一措不措地看着眼前傻笑的王大雨,心里想着,果然,有些人就算不说话,他也能认出来。除非情况特殊,比如当初一样在工厂话都不说就闷他一脚。

  “徐队我……啊!”

  徐无双拿着水杯的手很稳,旋王大雨头的手也很稳。

  “徐队我错了!我错了!”

  徐无双没停手,一直朝脑门儿抽,觉得手痛,找了本资料卷起来,照着脑门儿又是一下,王大雨求饶不断,办公室里其它人也看不下去,慌忙把徐无双架住,他们理解徐无双,但再打下去,王大雨就更傻了。

  徐无双被大家半托半拉的劝走,也没发作,把文件交给同事,睨了不远处捂头追出来的王大雨一眼,后者好像还是当初把床压塌的委屈样子,但他不想搭理,叹口气钻进了小破车。

  王大雨这次迅速,步子小,但频率却大,他小心翼翼地站到徐无双车旁边,可怜巴巴,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。

  徐无双看着面相上成熟不少的王大雨,嘴角勾了勾,脚下却踩了油门儿,车缓缓开出去,王大雨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,狗链拴在了市局,他想追过去,但挣脱链子需要时间。

  晚上八点,王大雨推掉了所有的事,没有打车,他慢慢走着,在路上想着怎么和徐队交代,怎么让徐队允许自己进家门。

  路口的灯光一明一灭,细小的飞蛾和王大雨一样迷茫,不知道该向那将暗的灯火扑去,还是逃离。

  距离家还有几百米,有一个篮球场,以前他和徐队经常来这里打上一个小时的球,现在这球场应该没人了吧。王大雨这样想,扫了一圈球场,却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穿着白体恤,脖子上挂着毛巾的人。

  是徐队!

  “徐队!”王大雨左右踩了两步,找到网门推开,徐无双坐在最底下的台阶上喝水,喝的可乐,冒着冷气那种。

  王大雨绕开台阶,走到了徐无双对面,徐无双看他一眼,他退一步,抬手一指,他立马乖乖滚到对面的台阶。

  徐无双满意了,从脚边拿了可乐扔给他。

  王大雨受宠若惊,冰凉的罐身贴在他的手心,混合了冷汗,让他稍稍安定。

  但看着前面不发一言的徐队,他愧疚,他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猫,出不了气,心脏愈发难受。

  “徐队我错了,但我只能这样,我没有办法,我……我没有办法徐队。”王大雨大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蓄起眼泪,之后就是吧嗒吧嗒往下掉。

  徐无双:卧槽

  徐无双眼角微微有些抽搐,他露出一个十分不解的表情,该哭的不该是他吗?

  王大雨仿佛知道自己错了,连忙闭了嘴,用衣袖把眼泪擦掉,狠狠咽下嘴里分泌过多的唾液:“徐队你听我说。”

  徐无双太阳穴发胀,抬手示意王大雨停下:“不说了。”

  王大雨朝徐无双走了几步,刚伸手,又被徐无双警告着停下,只好失望地低下头。

  徐无双一口又一口喝着可乐,王大雨等着他,徐队等了他四年,他知道徐队很难受,因为就这几口汽水的时间,他已经足够煎熬。

  “我都喝完了,你不喝?”徐无双起身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。

  “徐队……”

  徐无双负手走到王大雨跟前,在他惊讶的目光中,缓缓地抱住了他,刚运动完不久的身体非常炙热,隔着薄薄的T恤,王大雨能感受到徐无双传过来的温度。

  “以后别瞒我了,大雨。不想挨打的话。”

  心脏的跳动,胸腔的微震,让情绪低落到谷底的王大雨重新燃起希望,他抱住徐无双的腰,瘦瘦的,没有以前那么硬,软软的,他怕勒着徐队,却又想紧紧抱住,嵌入怀里。

  被宣告无罪释放的犯人王大雨喘着气,在徐无双耳边哽咽着一个劲儿说好。

  “嗯。”

  “徐队,我可不可以回家?”王大雨在徐无双肩头小心试探。徐无双推开他,在他又要露出小狗狗表情时翻了个白眼,抓住他的手臂开始往回走。

  “跟着我,可别再跑丢了。”

  路灯下的影子长长短短,但终究是没有变,还是一个大男人,牵着一只大狗。




@徐律的跑腿小秘书 来晚了,写的不太好,小可爱请原谅我!!!
@找光 太太快来看看我的小烂文!

  

评论(11)

热度(71)
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